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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遺忘的天使

  • 來自台灣台北 白目心理師 特約撰文
  • 2015年12月9日
  • 讀畢需時 4 分鐘

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」會隨著臨床的時間愈久,對這句話愈來愈嗤之以鼻。星期一,有著和煦陽光的清晨,校門口一群群的孩子對著父母搖搖手說再見,蹦蹦跳跳地進入校園,伴隨著小學校園特有的孩童嬉鬧聲。距離正式與孩子碰面還有一個小時,機構社工、輔導主任、輔導老師、導師、臨床心理師,聚集在輔導室前的走廊,討論著孩子最早被通報的原因,以及孩子最近的狀況。

天氣悶熱的夏天,孩子仍穿著長袖上學,固執著不願意將袖子拉上。將孩子的袖子拉上的那天中午,導師淚崩著將孩子帶進保健室。孩子脫掉衣著的身體,新舊、深淺不一的傷痕,牽動著現場的憤怒與悲傷。

「孩子午睡候會突然喊叫!睡得很不安穩,這學期成績退步,上課無法專心。這些現象已經一段時間了,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………」導師持續抽搐著,片片斷斷地說著。學校通報了,縣府家防中心介入,委任的機構社工介入。孩子因持續的情緒狀態,轉介心理師介入處理。

第一次的見面,不過十歲的孩子以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成熟口吻,反覆說著,其實自己需要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。孩子說,如果自己成績可以更好一點,如果自己可以更快的背誦經典,如果自己可以更懂事,可以不要惹「阿姨」生氣,如果自己可以多做一點家事,如果自己可以不要那麼想媽媽………

如果,這所有的如果可以成真,那麼,爸爸就不會生氣了。

會談持續著………

一樣自責著,一樣努力為案父找藉口。

「記得嗎?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,你說了很多如果。你會不會也有過『如果,自己根本沒有出生,會不會爸爸根本就不會生氣了?』這樣的想法呢?」孩子睜大眼睛,驚訝地看著心理師,一種心裡的秘密怎麼被知道了的神情。

會談持續著………

孩子從校園的另一端走來,走路的姿勢怪怪的,無法形容的怪。心理師當下決定先不將孩子帶進遊戲治療室。同一位孩子,一樣的人員,一樣的程序,一樣的憤怒,一樣的悲傷,只不過這次,保健室內多了一位心理師。「老師,是我不好啦!是我自己沒有在週末背完『百字明咒』、『千字文』這些經文的!爸爸處罰我是有原因的,不是爸爸的錯………」驗傷採證中,孩子驚恐著,反覆說著。 進入遊療室後,孩子提到爸爸昨晚怒吼著的:「我清楚地告訴你!就算社工、老師、心理師都在,當我想要打你的時候,誰都阻止不了!誰在旁邊都一樣!」 第一次在輔導室見到案父時,大公司中高階主管特有的神情,白挺的襯衫,襯搭著相當懊悔的神情、口吻,不斷強調自己會好好地學習適當的親職教養方式,謝謝學校老師的通報,讓他得以有機會學習更好的方式對待孩子。

此刻,回想起案父當時的神情,不過只是更加添已然存在的憤怒。「我可以抱抱你嗎?」輕輕的對孩子說道。

「這真的不是你的錯,相信我,或許你現在無法完全理解,但請你先相信我,相信自己,這不是你的錯,好嗎?」孩子輕輕的回抱著。「老師,你可以當我爸爸嗎?」數不清這是第幾位孩子對我說過相同的話。是什麼樣的心情,讓孩子寧願選擇沒有血緣的人為父母。

孩子的父親決定將孩子轉到其他縣市就學了,孩子接下來寄居的地方,是跟他絲毫無血緣關係的「阿姨」的娘家。爸爸承諾他,之後,每隔半年「就」可以見到爸爸一次。

「老師,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,你記得嗎?」 「你問過我,我會不會『也』有過『如果,自己根本沒有出生,會不會爸爸根本就不會生氣了?』的這個想法」

「老師,你為什麼要用『也』」這個字呢?」 「以前,有一個小男生,也經歷過跟你一樣的事。小男生很害怕很害怕,每天都不想回家,也曾經想過如果不要出生就好了。」

「後來呢?」 「後來,那個小男生長大了,現在很努力地在保護其他被這樣對待的小朋友。」

心領神會般,小男孩微笑著,給了一個輕輕的擁抱。

「老師,我不知道我以後能不能保護其他小朋友,但是,我想要變成一個,跟自己爸爸不一樣的爸爸。」「還有,我在想,如果爸爸小時候也遇到一個跟他這樣說話的人,會不會他就不會是這樣的爸爸了………」

為什麼一位年僅十歲的孩子,必須經歷如此深沈的對話,必須承接如此早熟的思想。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」這句話,除了嗤之以鼻的情緒外,多希望這句話可以是真實世界的呈現。

後記:預先得知了孩子之後可能轉學的縣市,在孩子轉學前,這兒的團隊便早先一步聯繫當地縣市政府社會局跟教育局,將孩子的資料轉銜。也順利聯繫上孩子之後就學學校的輔導室。迄今,沒有消息,只希望沒「有消息,就是好消息」的說法為真。

照片來源:tooopen.com 本文由創作者投稿授權 無國界之聲 轉載請標明作者與出處 歡迎投稿E-mail: vocoe15@gmail.com

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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